拓宽政治发展理论的视界——评《不需暴力的权力——民族国家的政治能力》（2005年第8期）

　　由罗伯特·W·杰克曼著、欧阳景根译的《不需暴力的权力：民族国家的政治能力》(Power without force: political capacity of nation-states, 1993)一书已经由天津人民出版社于2005年5月出版了。此书是一本比较政治学领域的学术著作，也是由密歇根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政治的分析视角”丛书中的一本。作者罗伯特·W·杰克曼是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著名的政治学理论教授，主要从事政治学理论与比较政治学方面的研究。译者欧阳景根系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政治学理论专业博士，主要从事比较政治学方面的研究，专攻政治发展理论与宪政理论。著者与译者研究方向与理论专长的一致性确保了此书的译文能够抓住原著的精神实质。

　　政治发展是摆在任何民族国家前面的任务。为什么发生在巴基斯坦的政治暴力冲突事件要比发生在美国的这类事件多?表面上这是一个现实政治的问题，实际上却是一个政治发展理论的问题。如何分析与观察政治生活，如何衡量与评估一个民族国家的政治发展状态，如何比较两个或多个民族国家的政治发展水平，一个民族国家或一类民族国家(比如政治欠发达国家)的政治发展方向在哪里，这既是一些具有重大意义的理论问题，也是一些具有重大意义的现实问题。针对这些问题，政治学家们可以从很多不同的视角做出回答，并且已经做出了回答。

　　传统的政治发展理论倾向于把政治发展的理论关注焦点集中在以竞争性选举、多党制为平台的宪政民主制度的建设上，而著名的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却从另一个角度把政治发展理解为高效的、能确保秩序和稳定的政治制度的创建。然而，如果说传统的政治发展理论对这些问题的理解具有强烈的种族中心主义的倾向与色彩，那么，亨廷顿的以政治参与和制度的调适能力、复杂性、自主性与内聚力为核心的政治制度化理论却又具有过于抽象且缺乏可操作性的缺陷。

　　与传统的政治发展理论和亨廷顿的政治制度化理论相比，杰克曼在此书中提出的考察研究民族国家政治发展的政治能力理论却更具有理论上的普遍意义与可操作性。他在此书中从政治能力这一特别的视角提出了研究民族国家政治发展水平的指标体系，提出了比较与评估民族国家政治发展的可操作性的依据，指明了民族国家政治发展的方向——那就是提高民族国家的政治能力。

　　他在此书中认为，政治能力是政治发展的核心问题，政治能力的建设是民族国家政治发展的核心内容。为了界定政治能力，他提出了自己对政治的不同理解。他把政治看成为因利益和价值分配引起的冲突。这样，在他看来，政治能力就是政府用政治手段解决冲突的能力。

　　作者首先从组织学的角度来理解与认识民族国家，并重点考察了组织年龄如何对民族国家政治能力施加影响。他把组织年龄分为组织的实际年龄与组织的代际更替年龄。他认为，组织的制度化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在此基础上，他指出，政治能力是一个程度的问题，它体现在制度年龄与合法性两个维度上。他把体现在制度年龄这一维度上的民族国家的政治能力具体化为作为法律意义上的国家的实际年龄与实行宪法以来的代际更替年龄。所谓作为法律意义上的国家的实际年龄，是指取得政治主权并得到国际法认可的作为法律实体的国家存在以来的实际年龄，这种年龄强调的是法律实体与国际法地位。而实行宪法以来的代际更替年龄，是指颁行某部宪法以来这个政治意义上的国家及其宪制秩序存在的时间。这种年龄需要考察的是在某一宪制秩序下领袖合法更替的次数，合法更替的次数越多，这个国家的政治能力就越强，它把不符合宪法的革命或政变的领袖更替排除在外了。总之，这种年龄强调的是某种特定的宪制秩序存在时间的意义，强调的是民族国家的政治意义。此外，他还对政治能力的合法性维度进行了分析。他认为合法性的分析要研究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关系的实质，因此他重点检测了这两个集团的行为。他认为政治合法性由两个部分构成：即权威依赖于物质强制手段的程度如何，在什么情况下挑战者会使用暴力手段来发展自己的利益?在对这些问题进行思考与分析的基础上，他把体现在合法性这一维度上的政治能力具体化为领袖和政权激发同意和服从的能力，以及暴力挑战的程度(而这种暴力程度又表现为挑战现有政治秩序之国内冲突次数的多少)。

　　总之，通过这些实体化指标的观察与量化，杰克曼建立了一个分析政治能力的模型。借助这一理论模型，我们可以较为真实地理解一个国家的政治能力与政治发展水平，并在不同的民族国家之间进行比较。

　　当然，杰克曼以政治能力为基石的政治发展理论也同样有着许多理论欠缺，比如他在观察政治能力时，把政治能力等同于政权层次特别是中央政府层次上的政治能力，而完全忽视了社会层面上的政治能力，没有社会层面上的政治能力支撑的政府的政治能力是不完全的政治能力。他的这一理论欠缺也就完全暴露出了他的政府中心主义的理论倾向，对社会的漠视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不能不说是对作为个体的“市民”与作为政治人的“公民”权利的漠视。但无论如何，他在此书中给了我们一种观察政治与分析政治的全新启发，把政治能力当成政治发展的核心内容，这有利于纠正国内外政治学者把政治发展等同于或者简化为民主化的片面性的理解。并且事实上为广大的新兴国家的政治建设提供了重大的理论支持，单凭这一点，他的这一著作就是一部值得政治学从业者与爱好者仔细阅读的具有重大理论意义的学术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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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100871)